端午，这个出现在每年农历五月初五的美妙节气，传达着古人几分浪漫的怀想。五月，正值仲夏时分，天空晴朗，万物卯足了劲儿生长，自然界一片生机勃勃。孩提时代，我并不知晓这一天与屈原、伍子胥、孝女曹娥的命运关联，只知此时世界如油画般五彩斑斓。

    大学开始我便很少回家，更别提在家过端午节了。前两天，母亲在电话里说，今年又包了好多种馅儿的粽子，其中就有自己最爱的蜜枣粽。可惜我身处异国他乡，不能享口福，只能在回忆中咂摸几口粽子的芳香了。

    中国的传统节日总是附着一种神奇的凝聚力，从节日前的准备开始，门前屋后的邻居走门串户变得频繁，一下子就亲近起来。记忆中农历四月下旬开始，母亲和邻居几位婶婶便开始物色芦苇叶。为了寻得又宽又长的芦苇叶，有时还得摇着小船来到芦苇丛中间，这也是我少时最期盼的一件事。芦苇丛中的乐趣可真多啊，风划过水面，宽大的叶子窸窣作响，细腻动听。母亲的手甚是灵巧，可以变出魔法。怕我待在船上无聊，摘几片芦苇叶，迅速做成一个简易风车。风车中间用芦苇杆支撑，风一吹，芦苇风车开始滋溜溜地转动。芦苇根也是我的秘密观察小基地。定睛看，有时几只小龙虾正慢慢露出青红的脊背，围着芦苇杆左右嬉戏。稍许动静就惊着了它们，瞬间消失。把玩累了，母亲也摘得不少芦苇叶了，启程归家。长辈们慧心巧思，各种形状的粽子信手拈来：锥形的、方形的、牛角的，盛载着红豆、鲜肉、花生、蜜枣、蛋黄。绑粽绳也有讲究，老一辈喜欢天然材料，一般用禾杆草。母亲这辈则喜欢用棉绳。用不同颜色的棉绳区分口味，四个为一提，静置。

    古人对天地、自然一直持有敬畏之心，触景感怀，因此生活中也增添了许多仪式感。端午节这天一早，灶台间开始弥漫着粽子的香气。早饭前，长辈们领着我采得新鲜的还占着露水的艾草，放床底驱蚊，挂门窗除秽。奶奶则将亲手缝制的香包挂在我的脖子上，散着淡淡的草药香，寓意驱邪求福。一切准备就绪，才能开始享用美味。饭桌上除了喷香的粽子，还有腌制流油的鸭蛋。饭毕，亲朋好友们开始话叙家常，孩子们玩作一团，放风筝，逗虫子，田野里伴着泥土的芳香，纵情跳跃追逐，好不热闹。平凡的一天，因为节日变得乐趣横生，让人难忘。

    回忆至此，不禁有些感怀。记忆中的那片芦苇池塘，如今却已被污秽覆盖，机灵的小龙虾也不屑光顾。芦苇风车比不了电子产品，让小朋友心驰神往。工业发展催促着人们的前进步伐，节日的仪式感也被悄然“偷换概念”，商家借机输出的节日消费理念层出不穷。时下，我们似乎被节日捆绑，手工品被当成“奢侈品”吹嘘，让我很失落。节日的乐趣，在于个体纯真的体验，它是人与人之间感情的交互，承载着新鲜、生动的故事，不是由机器制造出来千篇一律的“回忆”。

    此刻，想念母亲亲手包的蜜枣粽了，应该很甜吧！

（童海银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