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些人,不言君已老,却道光阴旧。 爷爷奶奶一辈一直保持着家族聚会的惯例,今年恰好安排在重阳节。老饭店里热热闹闹的二层大厅,坐满了老人孩子七八桌人。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过春节的时候,一路各桌“叫人”,“爷爷奶奶、姑姑姑父、叔叔阿姨”。小时候,其实我都认不清楚,母亲让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,时间长了,倒是慢慢认全了。现在特别小的那几个估计还是糊涂,可也都乖乖地跟在父母身边认人。 虽然人多,但找人却特别容易,找爷爷辈的,一眼望去,围坐在一起的喝茶的,多数穿着深色衣服衬着灰白色的头发。奶奶辈的,则是最热闹的一桌,间或夹杂着几个特别小的弟弟妹妹,奶奶们多数是刚染黑的头发,显得衣服的颜色越发鲜艳起来,聊天的声音中气十足,倒是一道不可忽视的风景。叔叔阿姨辈的都是零零散散的抱团,倒也不是泾渭分明,不时人员穿插变化。小的一辈倒是因为年龄差别,没什么规律可言。 已经工作多年的我,还是最小的那一辈,所以无论你多大,在这里就还是个孩子。长辈们依然笑着谈起每个小辈们小时候的事。有时候,我觉得记忆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,长辈们往往记不住自己的事情,甚至早上有没有吃降压药都需要问小辈,但那些我们都记不清的儿时的调皮捣蛋、嬉笑胡闹全都能说得仿佛是昨日。有时候几个小叔叔被提起小时候的糗事,忍不住喊停,那别扭的神情我都不忍回顾。 这样的气氛里,总觉得,我们好像还是孩子,如果要面临比赛,有那么多长辈支持,就满是信心和勇气;如果遇到困难,有那么多长辈帮助,任何事就都可以解决;如果外面满是风雨,那么就回家,大家挤一挤,总能空出一片屋檐给我躲雨。 只是,年复一年,爷爷奶奶们的几桌人越来越少了,一些人终究离开了我们,那些曾经把我举在半空中的人开始只能摸着我的头,一字一顿地言说为我的长大而欣喜。一些年轻时尚的叔叔阿姨也开始长出白头发,而我们的个子已经能和他们并肩而立了。
吃完饭,表姑奶奶一边指挥着正在学习摄影的表姑爷爷架起新买的单反相机,一边领导大大小小一群人在草坪上站位、摆姿势、微笑摆手势,定格住这一刻的时光流逝。 秋日的夜色来得早,回家还是这条路,只是过去没有那么平坦,路灯只有微弱的光晕,我总是被牵着从一个小小的光圈下走到另一个小小的光圈下。而现在,我可以牢牢扶着长辈们的手,搀着他们一步一步向前走。 不可否认,也许有一天,他们越来越需要被人照顾、开始对岁月感到无力和疲惫、甚至清晰地告知他们即将离去,但他们给予孩子的爱从未减弱过。 所以,他们不曾老,爱不曾变,只是光阴在慢慢地变旧罢了。 (沈施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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